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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孟春纪》重己赏析

编辑:天下发布时间:2022-02-04 00:58:54

【原文】

倕②,至巧也。人不爱倕之指,而爱己之指,有之③利故也。人不爱昆山之玉,江、汉之珠,而爱己之一苍璧小玑④,有之利故也。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⑤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有道者之所慎也。有慎之而反害之者,不达乎性命之情也。不达乎性命之情,慎之何益?是师者之爱子也,不免乎枕之以糠⑥;是聋者之养婴儿也,方雷而窥之于堂⑦;有殊⑧弗知慎者。

夫弗知慎者,是死生存亡可不可,未始有别也。未始有别者,其所谓是未尝是,其所谓非未尝非,是其所谓非,非其所谓是,此之谓大惑。若此人者,天之所祸也。以此治身,必死必殃;以此治国,必残必亡。夫死、殃、残、亡,非自至也,惑召之也。寿长至常亦然。故有道者,不察所召,而察其召之者,则其⑨至不可禁矣。此论不可不熟。

【注释】

①重己:重视自己的生命,这是阴阳家的学说。②倕:相传是尧时的巧匠,一说是黄帝时的巧人。③之:通“其”。④苍璧小玑:苍璧:为石多玉少的玉石。小玑:是质量较差的珠。珠之不圆者为玑。⑤一曙:一旦。⑥师:即盲乐师。枕之以糠:使儿子枕卧在谷糠中。糠易伤害眼睛。⑦方:正当,刚刚。窥:使动用法。之:指“婴儿”。⑧殊:过,甚。⑨其:指死殃残亡和长寿两者。

【译文】

倕是最巧的工匠。人们都不爱惜倕的手指,而爱惜自己的手指,是因为对自己有利的原因。人们不爱惜昆山的玉石,江、汉两河的明珠,却爱惜自己的一颗劣质玉石和一颗不圆的小珠子,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如今我所拥有的生命,给我带来很多的好处。谈论及贵贱,即使是天子的位置,也不能与生命相比。

谈论及轻重,即使有天下那么富裕,也不能交换到生命。如果拿生命的安危来议论,一旦失去就永远都不能够再得到。贵贱、贫富、安危这三样东西,是有道行的人所谨慎对待的。谨慎对待生命反招来损伤,是没有通达生命情性的原因。不了解生命的情理,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这就像盲乐工疼爱自己的儿子,但把儿子枕卧在糠谷之中;就像聋子抚养婴孩,打雷时却在堂上使他往上看;还有一些特别不知道谨慎的人。

不知道对自己的生命谨慎的人,对于生死存亡、可做或不可做的事,从没分辨过其中的不同。那些从不去分辨问题的人,他们所说的“对”不一定就是正确,他们说的“错”不一定就是错误,他们把对的说成是错的,把错的说成是对的,这就叫“糊涂虫”。

像这样的人,是上天降祸的对象。用这样的态度修身,必然死亡或遭殃;拿这种态度来治理国家,国家必定残破或灭亡。死亡、灾祸、残破、灭亡,都不是自行来到,而是愚蠢迷乱所招致的。长寿的到来也往往是这样。所以,有道的人不去考察已招致的结果,而是考察招致这种结果的原因,这样的话,死亡、灾殃、残破、灭亡和长寿等的到来就不可以禁止。这个道理不可不熟思。

【原文】

使乌获①疾引牛尾,尾绝力勯②,而牛不可行,逆也。使五尺竖子引其棬③,而牛恣所以之,顺也。世之人主贵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顾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

【注释】

①乌获:秦武王的力士,据说能举千钧。②勯(dān):力尽。③棬(quàn):牛鼻上的环。

【译文】

假如要大力士乌获用力拽牛尾巴,即使把尾巴扯断,力气用尽,但是牛还是不肯走,因为方向反了。假如五尺的小孩牵着牛的鼻环,牛就会任他拉到哪里。这是因为方向顺了。世界上的君主贵人,不论好的坏的,没有不想长生不死的,但是,每天他们都违背自己的生性,想长寿又怎能长寿?凡是生命的成长,要顺应着它;使生命被放在一边不顾的,是因为有欲望;所以圣人一定要先节制欲望。

【原文】

室大则多阴,台高则多阳,多阴则蹶,多阳则痿,此阴阳不适之患也。是故先王不处大室,不为高台,味不众珍,衣不①热。热则理塞,理塞则气不达;味众珍则胃充,胃充则中大鞔②;中大鞔而气不达,以此长生,可得乎?

昔先圣王之为苑囿园池也,足以观望劳形③而已矣;其为宫室台榭也,足以辟燥湿而已矣;其为舆马衣裘也,足以逸身暖骸而已矣;其为饮食酏醴④也,足以适味充虚而已矣;其为声色音乐也,足以实性自娱而已矣。五者,圣王之所以养性也,非好俭而恶费也,节乎性⑤也。

【注释】

①(dǎn):过度,厚。②中:指胸腹腔。鞔:通“懑”,闷胀。③劳形:劳动身体。古人以劳形为养生之道。④酏(yǐ)醴:用黍粥酿成的甜酒。⑤节乎性:节制性情,使其适度。

【译文】

屋子大阴气就重,楼台高阳气就盛,阴气重就会产生脚病,阳气盛就会产生痿病,这是阴阳不调的祸患。因此先代的帝王不住大屋子,不建高楼,不尝山珍海味,不穿过暖的衣服。身上过暖就会经脉阻塞,经脉阻塞就会气不通顺;吃山珍海味就会使胃饱胀,胃饱胀的话就会胸腹闷胀;胸腹闷胀就使气不能通达,像这样求长寿,能行吗?

以前的圣王建造园林、池塘,足够用来游览、活动就行了;他们的宫殿亭台,足够用来避热防湿就行了;他们的车马衣裘,只要足以安身暖体就可以了;他们的饮食酒浆,只要足以可口,吃饱肚子就可以了;他们的音乐歌舞,只要足以使性情安闲愉快就行了。这五种东西,圣人用它们来养生,并非是爱好节俭而厌恶浪费,而是为了调节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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