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中国·文学」现代文学:概念、审美、娱乐
古代典籍的考据注解,文学一词始见于《论语·先辈》:文学:子游,子夏。古代汉语中的文学泛指各种博杂的人文常识。尽管诗、词、文、赋、传奇、杂剧、小说等浩瀚文类济济一堂,然则,一个概括性的总称迟迟不曾出生,文学进入现代汉语经历了多种不雅念的交汇、冲突、磨合,文学概念的定型与声势浩大年夜的新文学遥相呼应。
20世纪30年代前后,人们对于新文学的熟悉已经接近现今的标准含义。周作人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如斯定义文学:文学是用美好的情势,将作者独特的思惟和情感传达出来,使看的人能因而获得高兴的一种器械。作为现代社会文化的构成部分,现代文学概念的定型至少须要四个方面的理论建构。
起首,不合常识体系的对接。日本学者将古代汉语文学与英语literature互译,这对于现代文学概念具有举足轻重的感化。文学与literature的互译并非简单的词汇配对,同时推敲到相当的汗青背景。这个时代的现代汉语之所以须要一个与literature相仿的概念作为浩瀚文类的总称,常识体系的连接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西方文化的上岸不仅输入了大年夜量的新词,同时还展示了异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常识体系。经史子集是传统文化沿用的常识分类方法,西方文化中的现代社会科学则按照经济学、社会学、史学、法学等门类分科。现代性同时制造了浩瀚常识体系互相遭受的汗青情势,西方常识体系的威望很大年夜程度上依附大年夜学教导的增援。晚清以来,我们对西方常识体系的接收时常与西式教导轨制的引入接洽在一路,经由反复的争辩,中国近代第一所国立大年夜学京师大年夜私塾的课程设置设立了文学科目。传统的辞章之学聚焦于遣词造句的文法修辞,现代文学的虚构、想象则是一种与理性、分析、实证相对的认知模式,尽管辞章之学从未被清除于文学之外。教导轨制的移植是促成不合常识体系联姻的重要原因。学史网
其次,经世致用的思惟。相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文学自力的重要前提是摆脱经学的辖制。《奏定私塾章程》放弃了尊经的思惟而许可文学作为八门主科之一,这是文学博得学术主角待遇的标记。然而,文学并未是以放弃经世致用、移风易俗与道德教化的功能。文学为人生的不雅点以及实际主义文学的主意时常被视为现代文学概念的题中应有之义,这也是文学之所以与经济学、社会学、史学、法学一视同仁的来由。
再次,说话问题。中国古代思惟家对于华丽的言辞常心存防备,寻求言辞的华丽如同本末倒置,诱惑人们沉沦于遣词造句而抛开了高远的思惟境界。五四新文学活动倡导的白话文来自迥然不合的现代理念:发蒙平易近智。白话文极大年夜地拓展了现代文学概念的涵义,很多传统的大年夜型叙事文类是以被正式纳入文学的范畴。学史网
最后,叙事文类进入文学视野的中间。古代士大年夜夫纵论世界,吟诗作赋,对于风行于村夫野老之中的小说不屑一顾。林传甲为京师大年夜私塾撰写第一本中国文学史的时刻,小说与戏曲仍然是被拒之门外的对象,叙事文类成功进入文学史是在鲁迅等一批五四新文学作家崛起之后。
现代文学概念是多种常识体系与文化传统的重组。然而,娱乐主题遭到了理论建构的压抑。作为现代文学概念的根本内容,文学使人获得高兴指的是文学的审美愉悦。晚清以来,浩瀚常识分子形成的一个共鸣是:审美愉悦承担了公平易近教导的政治功能,这种不雅念是当时发蒙文化的构成部分。然而,审美愉悦混淆了多种相异的特质,产生了大年夜量的娱乐效应。叙事文类的隆盛与世俗精力联袂而来,从逗乐、刺激、惊险、内幕到宫闱秘事、朱门八卦、武侠侦察、明星艳情,娱乐主题拥有广阔的市场。相对于现代文学概念的发蒙、改革公平易近性而言,娱乐曾经是一个负面主题,多次遭受现代作家的训斥。
然而,文学成长史证实,娱乐时常成为大年夜众与文学的接洽中介。很多作品风行于平易近间的重要原因恰是娱乐。澎湃的革命大水和持久的战斗改写了汗青面孔,娱乐一度损掉了藏身安身的空间,直至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文化空间的软化是娱乐主题破土而出的重要原因,娱乐主题与贸易的结合培养了新型的文化临盆模式,文化作为一种商品大年夜范围登场,现代性、市场经济与文化临盆之间的关系弗成避免地进入人们的视野。学史网
娱乐到底樊篱了什么,同时又敞开了什么?白日梦的心理构造是对文本快感的根本解释。所谓的白日梦并非小我的隐秘幻象,而是包含了群体的等待,我们可以清楚地察觉:娱乐主题的平日模式依附哪些根本的社会学预设,又对于哪些前提熟视无睹,借助作品的故事躯壳,群体的等待获得了象征性实现。经济层面上,文化商品的投资和利润很大年夜程度上环绕传媒展开,传播文化史证实,娱乐与传媒始终共生共荣。符号临盆与娱乐主题互惠互利,传媒的经济效益获得了弗成思议的扩大,并且渗入到作品价值评判指标。
从白日梦带动的审美愉悦、传媒与市场的互动到经济效益控制的评判体系,现代文学不得不正视这些身分。各种动向注解,现代文学概念一度忽视的问题始终坚硬地存在,是以,后续的理论修订迫在眉睫。相对于现代文学概念遭受的挑衅,我试图聚焦四个问题。
第一,娱乐主题的地位。一个无法绕开的事实是,文学的娱乐主题与经世致用的思惟一样古老——假如不是更为古老的话。假如说,现代文学概念是在发蒙和为人生的等待之中隆重登场,那么,古老的娱乐主题同样无法躲避,继而,理论该若何正视并评价娱乐的意义?学史网
第二,经典与雅/俗。现代文学概念完成的同时,一份吻合概念涵义的经典名单很快拟定。相对于娱乐主题,这一份经典名单从属于雅文学范畴。雅/俗并非固定不变的区分。文学史显示,古代很多通俗出身的作品最终成为经典,例如《诗经》中的国风,或西方的《荷马史诗》。现代文学概念如安在雅/俗以及一系列相干身分之间肯定本身的文学经典?
第三,大年夜众的构成。大年夜众具有两副面孔:作为阶层主体的大年夜众与作为欲望主体的大年夜众。革命年代中,当阶层对立持续累积升温,革命如同决堤的洪水澎湃而至的时刻,大年夜众表示出强烈的阶层特点;日常生活中,大年夜众更多地表示为欲望主体和花费主体。这时,娱乐主题恰到好处地回收与孵化了欲望。假如大年夜量读者沉沦于欲望甚至模糊了欲望的幻象与实际构造的界线,现代文学的概念是否有废除迷幻的义务?
第四,贸易、市场、传媒体系与文学。因为现代社会蓬勃的传媒体系以及强大年夜的市场运作,文学浮现出愈来愈清楚的商品性质。如同通俗商品,其花费者的数量代表了利润。从票房、销量到流量,这种反馈正在对文学产生愈来愈大年夜的压力,现代文学概念若何正视和评价这种现象,值得沉思。学史网
娱乐、经典、大年夜众、商品四个问题互相接洽、纠缠、呼应。介入这些问题,开启多维的对话与争辩,这不仅可以扩充现代文学概念的涵义,并且可以或许以主动的姿势回应现代社会制造的各种汗青际遇。
(作者系福建社会科学院院长、研究员)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南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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