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新史学》
《新史学》,是梁启超所撰的一篇长文,它是资产阶级史学家批判传统史学,试图建立新的史学理论体系的重要标志。
它与《中国史叙论》在节目上多有异同,然其基本思想前后连贯,二文在内容上互相补充,故宜结合起来考察,益可见作者倡导"新史学"的旨趣所在。梁启超对西学有广泛的涉猎,他在这两篇文章中,运用西方学者的历史哲学和史学方法论,提出并阐述了一些重要的史学理论问题。
关于"史学与他学之关系"
重视史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也是"新史学"的特点之一。梁启超认为:"地理学也,地质学也,人种学也,言语学也,群学也,政治学也,宗教学也,法律学也,平准学也,皆与史学有直接之关系。其他如哲学范围所属之伦理学、心理学、论理学、文章学及天然科学范围所属之天文学、物质学、化学、生理学,其理论亦常与史学有间接之关系,何一而非主观所当凭藉者!
取诸学之公理公例,而参伍钩距之,虽未尽适用,而所得又必多矣。"他在《中国史叙论》中,讨论了地理学、人种学、年代学、考古学与撰述中国史的关系;在《新史学》中,有"历史与人种之关系"、"论纪年"的专题。
举例说来,他强调"地理与历史,最有密切之关系",诸多论述,皆源于孟德斯鸠和黑格尔的理论;他论"历史与人种之关系",则多据康德学说。他所引进的西方学人的一些认识,即便在当时来看,有的也是不正确的;但从他倡导的"新史学"的方法论来说,在当时却是有积极意义的。
关于对"中国之旧史"的批判
这是梁启超"新史学"论纲的一个突出的部分。这个批判,贯穿于二文之中,其势之猛,其辞之烈,前所未有。他认为中国史学是"发达"的,但他对这种"发达"却持否定态度,认为它不过是"陈陈相因,一丘之貉"。
梁启超具体指出"中国之旧史"有"四蔽","一曰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二曰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三曰知有陈迹而不知有今务","四曰知有事实而不知有理想";"缘此四蔽,复生二病",一是"能铺叙而不能别裁",二是"能因袭而不能创作";"合此六弊",又有三"恶果",即"难读"、"难别择"、"无感触"。
其议论排击,多以西人、西史为据。梁启超虽也慷慨地把司马迁、杜佑、郑樵、司马光、袁枢、黄宗羲奉为中国史学上的"六君子",但认为其余史家多碌碌无为,"因人成事",《二十四史》不过是二十四姓的"家谱",是"地球上空前绝后之一大相斫书",所有的本纪、列传只是"无数之墓志铭"的"乱堆错落","汗牛充栋之史书,皆如蜡人院之偶像"等等,其所否定,可谓淋漓尽致,颇有不容分辩之势。
这在当时提倡西学、批判旧学的思潮之下,提出对"中国之旧史"的批判,为"史界革命"和开创"新史学"开辟道路,在思想观念的转变上对中国史学的近代化过程,具有客观上的积极作用。
但也必须看到,梁启超的这种对"旧史"的批判,在立论上,往往得失参半;在许多结论上,更是误解强于精审,谬误多于正确。
究其原因,主要有两条。
一条是,这种批判不是建立在冷静的、科学分析的基础上,因而带有明显的武断和感情色彩。
又一条是,作者错误地认为,在"新史学"和"旧史学"之间绝然存在着一道鸿沟,既无任何联系,却有对立之势,故以彻底否定"中国之旧史"为目的。指出这一点,并不是苛求于梁启超。
其实,有一个最有说服力的参照者,即章太炎1904年出版的《訄书》重订本。《訄书》对西学的理解、消化、吸收,对中国史学的剖析、扬弃,反映出更多的理性认识,是梁启超二文所不及的。总的来看,《新史学》的成就,在倡言史学之"新"的方面,有首开风气的历史作用;而在批判史学之"旧"的方面,虽也提出一些有价值的问题,但尚不能作为一种理性的批判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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