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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参考资料: 1、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43-144 2、邓魁英 聂石樵.杜甫选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7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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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黄昏时暮色苍茫,夕阳的光辉笼罩在我身上。
一路行程山河变换,一瞬间就在天的另一方。
只是不断的遇到陌生人,不知何时会再见到故乡。
大江浩荡东流去,客居异乡的岁月会更长。
城市中华屋高楼林立,寒冬腊月里树木苍苍。
人声鼎沸的大都市啊,歌舞升平吹拉弹唱。
无法适应这华美的都市生活,只好侧身把远山遥望。
夜幕四合鸟雀归巢,战火纷飞的中原音讯渺茫。
初升的月儿斜挂天边,天空繁星闪烁与月争光。
客居他乡自古有之,我又何苦独自哀愁悲伤?注释
翳(yì)翳:晦暗不明貌。陆机《文赋》:“理翳翳而愈伏,思轧轧其若抽。”吕延济注:“翳翳,暗貌。”桑榆:日落时光照桑榆树端,因以指日暮。《太平御览》卷三引《淮南子》:“日西垂,景在树端,谓之桑榆。”
征衣裳:此指旅人之衣。
“我行”二句:意谓一路走来经历了千山万水,不知不觉又到了成都这样一个遥远而崭新的地方。
但:只。新人民:新地初睹之人。
未卜:没有占卜,引申为不知,难料。
大江:指岷江。东流去:一作“从东来”。
游子:离家远游的人。日月:时间。一作“去日”。
曾(céng)城:即重城。成都有大城、少城,故云。填:布满。华屋:华美的屋宇。
季冬:冬季的最后一个月,农历十二月。苍:深青色,深绿色。
喧然:热闹;喧哗。名都会:著名的城市。此指成都。
间(jiàn):夹杂。一作“奏”。笙(shēng)簧(huáng):指笙。簧,笙中之簧片。
信:确实。此处有“虽”字义。无与适:无处可称心。
川梁:桥梁。南朝梁江淹《灯夜和殷长史》诗:“冰鳞不能起,水鸟望川梁。”
“鸟雀”二句:以鸟雀犹知归巢,因兴中原辽远之归思。
初月:新月。《乐府诗集·清商曲辞一·子夜四时歌春歌五》:“碧楼冥初月,罗绮垂新风。”
争光:与之比试光辉。《淮南子·说山训》:“日出星不见,不能与之争光也。”
羁旅:指客居异乡的人。《周礼·地官·遗人》:“野鄙之委积,以待羁旅。”郑玄注:“羁旅,过行寄止者。”参考资料: 1、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43-144 2、邓魁英 聂石樵.杜甫选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7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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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五言古诗,是杜甫由同谷赴西川途中所写的十二首纪行组诗的末篇。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十二月一日,诗人举家从同谷出发,艰苦跋涉,终于在年底到达成都,因有此作。
参考资料: 1、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43-144 2、黄宝华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0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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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的深婉含蓄是这首诗最大的特色,它表面上只是一般的纪行写景,但平和的外表下激荡着强烈的感情波澜。这里有着喜和忧两种感情的掺和交融,内心微妙的变化,曲折尽致。杜甫举家远徙,历尽艰辛,为的是寻找一块栖身之地,如今来到富庶繁华的成都,“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眼前展开一个新天地,给了他新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溢于言表。“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快慰之情刚生,马上又想到了梦魂萦绕的故乡,何时再见,未可预卜,但见大江东去,他自己只能做长年飘泊的游子了。下面接写成都的繁华、气候的温和,又转悲为喜。但成都虽美,终非故土,鸟雀天黑犹各自归巢,而茫茫中原,关山阻隔,他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回去。诗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当时中原州郡尚陷于安史叛军之手,一句“中原杳茫茫”,包含着数不清的忧国伤时之情。诗人遥望星空,愁思怅惘,最后只能以自宽之词作结。全诗写喜,并不欣喜若狂,诉悲,也不泣血迸空,在舒缓和平的字里行间,寓含着一股喜忧交错的复杂的感情潜流。
作为纪行诗,这首诗用“赋”来铺陈其事,而“赋”中又往往兼有比兴,因而形成了曲折回旋,深婉含蓄的风格。诗一上来就直道出眼前之景:夕阳西下,暮色朦胧,诗人风尘仆仆地在岁暮黄昏中来到成都,渲染出一种苍茫的气氛。它既是赋,又兼比兴,桑榆之日正是诗人垂暮飘零的写照。同时它也兴起了深沉的羁旅之情。下面写“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都是赋中兼兴。最后写“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暗寓中兴草创、寇乱未平的忧思。诗人妙用比兴手法,笔下的自然景物都隐含深挚的感情。全诗一一闪过山川、城郭、原野、星空这些空间景物,同时也表现出由薄暮至黄昏至星出月升的时光流逝。这种时空的交织使意境呈现出立体的美,烘托出感情上多层次的变化,达到情与景的自然交融。
胡应麟论东汉末年时的《古诗十九首》说:“蓄神奇于温厚,寓感怆于和平;意愈浅愈深,词愈近愈远,篇不可句摘,句不可字求。”(《诗薮》)杜甫此篇正继承了《古诗十九首》的这一风格。而在思想感情上,它又突破了《古诗十九首》多写失意飘泊之士苦闷忧伤的小天地,它运用喜忧交错的笔法,写出了关怀祖国和人民命运的诗人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其高处正在于此。
参考资料: 1、黄宝华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05-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