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的门钉之谜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举凡服饰、车轿、府第等方方面面皆有定规。本文要说的门钉本是无关紧要的结构件,皆因它在一座府第中处于最显露的位置,又经历年演化形成夸张的造型,所以兼具了炫耀权势的功能。至明清,已从制度上对门钉数目加以限制。比如按清代典制,规定皇家宫苑的宫门“朱扉金钉,纵横各九”,因九为阳数,又是数字之极,九九八十一颗门钉最能体现帝王的尊贵,亲王府第的门钉即减为“纵九横七”,亲王以下递减。
明代虽无如此具体规定,但各项待遇仍尊卑有序,随爵而定。这样看来门钉的作用似与今天军官肩章上的星相仿,是等级的标志,含糊不得。奇怪的是竟有一处例外:故宫东华门的门钉居然少一排,是为每扇门八九七十二颗,而且仅此一处例外。这就令人费解了,皇帝主动放弃一排表征地位的门钉究竟用意何在?
说法一
曾经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东华门的门钉与别处不同,尺寸稍大。由此推断当年必是有一批门钉做大了,若仍用九排就显得拥挤,去掉一排看着舒服些。这其实是用百姓的思维来解释皇家的事务。封建社会为一个尊号都能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代表等级的门钉了?照这样说佛香阁的拆塔改阁耗资巨万该怎么解释?所以这话应该倒过来说:因为设计上要求少一排,为避免显得稀疏才特意将这批门钉尺寸做大一些。
说法二
另一种说法是皇家成员死了以后灵柩、卤簿皆出东华门,所以该门主丧,属阴,门钉就不能是阳数,故去掉一排。但是又有人考证说,据记载也有从西华门抬出灵柩的情况,且皇帝外出巡幸也走东华门,不能认为东华门只办丧事,所以此说也难成立。总之讨论的结果仍是莫衷一是,这区区一排门钉竟成了难解之谜。紫禁城是刘伯温“偷”来的吗?
曾经故宫博物院的一位早期职员对此现象的解释,而该职员是听原宫里的太监说的。说是当年刘伯温建北京(其实刘伯温不曾参与北京和紫禁城的营建,至永乐十五年兴建紫禁城时,他已故去四十多年。只因刘伯温颇具传奇色彩,所以明初的许多大事便都附会到他身上。姑且不管姓字名谁,总之系指北京和紫禁城的设计者),他自称是偷了天宫的图样来建紫禁城的,为了表示对天帝的敬畏,只好去掉一排门钉以示人间帝王与天上玉帝的区别。那位读者说了,人家是在探讨问题,你这不是说故事吗?我说,谁能说谜底就一定不是故事呢?当年紫禁城的设计者以如此郑重的方式讲述出一个荒唐的故事,其政治用意是明显的:即强化臣民对皇帝的所谓“天子”的半人半神身份的认识。
原因
要解开这个谜得先从民俗说起。原来中国民俗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叫做隐喻文化,就是利用谐音或其他表现形式给事物赋予一种特定的寓意。对隐喻文化做出最精辟解释的当数侯宝林先生,他把这叫做“说辞”。例如用苹果和马鞍来喻“平安”。有时不借助谐音,例如给新生儿挂金锁,以求锁住他的性命毋使夭折,等等。皇帝亦不能免俗,而且简直是乐此不疲。所以在中国古建筑包括宫廷建筑中处处有隐喻文化的痕迹。如果说封建统治者玩物丧志,这大概也是一种玩儿法。紫禁城中究竟有多少故事?
古建中隐喻文化的实例真是不胜枚举。比如故宫金水河的走向,在武英殿前、太和门前和文华殿东侧形成三个弓背形,而三组金水桥恰如搭在弓上的箭,取“坐北镇南”之义。无独有偶,颐和园东宫门外的御河也呈弓背形,虽不指向南方,却仍不失对外震慑的用意。
再如紫禁城这个名字取自紫微星垣,紫微星垣系指以北极星为中心的星群。古人认为紫微星垣乃是天帝的居所,而群星拱卫之。所以自汉以来皇宫常被喻为紫微。为佐证这个说法紫禁城内设有七颗赤金顶(分别是五凤楼四颗,中和殿、交泰殿、钦安殿各一颗),喻北斗七星。有七星在此,谁能说不是天上宫阙?
紫禁城内有许多消防用的太平缸,这些缸原是镏金的,亦称金缸,谐“金刚”音。而其数目非四即八,喻四大金刚或八大金刚。按说这些缸若放在大殿前后救火时取水最近便,但在故宫里(颐和园除外)却大多舍近求远靠墙摆放,为的是取谐音“刚强”。殿前的陈设中有铜鹤和铜龟,除象征长寿外还有另一层含义,鹤字旧北京方言读“豪”音,而龟旧时俗称“横”(读去声),二者合起来是为“豪横”(这个词今天已不常用),与“刚强”正好对仗。故宫御花园内有一石圈,它的上方过去罩着一个大铁笼,上养鹰下养熊,为的是取谐音“英雄”。
紫禁城的主色调为红黄二色,据说皆出于五行的考虑,以示帝王的尊崇。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收藏《四库全书》的文渊阁却用了黑琉璃瓦,而且故宫以外所有皇家存放书籍文档的地方,都用黑琉璃瓦。盖因书籍忌火,而按五行之说黑色属水,取镇火之意。北京城门和城墙的另一种解释。出了故宫,再说说北京城。谁都知道,北京的城门是内九外七,喻三头六臂的哪吒。而北京城墙为什么缺西北角,也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曾经有过多种解释。愚以为这或许也是隐喻文化的产物。我国古有“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说法。既然是天倾西北,筑城墙时避让一下方可显出敬天的诚意。
曾经有人测算,若将城墙的缺角补齐,则北京内城近似于矩形,而该矩形对角线的交点即其重心距离景山万春亭的顶子只有数米之遥。但若按照北京内城缺一个角的真实图形求其重心,则该重心恰与万春亭的顶子重合!这就是说景山万春亭不但是景观的制高点,还负担了挑起北京城重心的重任。
北京城的平面分布基本是轴对称的,其对称轴今天叫做中轴。在正阳门前曾埋有石马一匹,地安门前曾埋有石鼠一只,孤立地看皆难解其意,但是把二者合起来就有讲儿了:鼠为子,马为午,原来是北京城子午线的地标,也是北京的中轴线。若仅仅是两个普通石桩则可认为只是一般工程营造的技术标志,若一定要不惜工本弄出个艺术造型以便引出“地支”中子午两个字来,则当数隐喻文化的作品。
在东便门以北的城墙外曾露出半个赑屃,人们一直以为这一定是驮石碑的赑屃,早已有之,筑城墙时不便移开,有一半就砌在城墙里。乃至“文革”期间拆了城墙,人们才惊讶地发现城墙里什么都没有,城墙外露出的原本就是半个赑屃。考古人员想到,若如此,西便门外应该有另外半个,结果在预期的对称位置果然找到了。所谓龙生九种,种种个别,赑屃喜负重,按我国古代的认识,大地是由赑屃承载的。那么此例的寓意是说,北京的城垣系构筑在一个巨大赑屃的背上,与古人对自然的认识相合,必然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