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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参考资料: 1、《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
  • 译文
    名都盛产艳丽的美女,洛阳更有风度翩翩的少年。
    我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身着的衣服奢华鲜艳。
    斗鸡在东郊的道路上,赛马于长列的楸树间。
    我骑马驰骋还不到半路,一双野兔就蹦到了跟前。
    于是立即弯起gōng弩搭上了响箭,扬鞭策马追上了南山。
    我左手挽弓,右手发箭,只一箭就把双兔射倒了。
    别的技巧还没有施展,又迎头射中空中的飞鸢。
    观猎的行人齐声喝彩,旁边的射手为我赞叹。
    归来大宴于平乐古观,美酒一斗便值十千钱。
    细切了鲤鱼烹煮虾羹,爆炒甲鱼再烧烤熊掌。
    呼朋引伴地前来入座,长长的筵席顷刻坐满。
    蹴鞠和击壤忙个不停,身手敏捷,花样翻新。
    太阳永远疾驰在西南,流逝的光景不可追攀。
    盛宴后我们如云骤散,明天清晨再来此畅饮游玩!

    注释
    名都:著名的都会,如当时的临淄、邯郸等。妖女:艳丽的女子,这里指倡伎。
    京洛:指东京洛阳。少年:指贵族纨绔子弟。洛阳是东汉的国都、是贵族麕集之地,从东汉的乐府和文人诗中就常有写洛阳纨绔生活的作品了。此篇中心是写少年,上句写妖女是为此句作陪衬。
    直:同值。
    被服:指衣著。被,同披。服,穿。
    斗鸡:看两鸡相斗以为博戏,这是汉魏以来直到唐代盛行的一种习俗。
    长楸间:指两旁种着高楸的大道。楸,落叶乔木,也叫大樟。
    捷:抽取。
    南山:指洛阳之南山。
    左挽右发:左手拉弓向右射去。一般都用右手拉弓,这里故意用左手,以卖弄“巧伎”,与下文之“余巧未及展”相应。
    一纵:一发。
    两禽连:两禽同时被射中。两禽,即指上文所说的双兔,古代对飞鸟和走兽都可以称禽,后来才分开,专以禽指飞鸟。
    接:迎射对面飞来的东西。《白马篇》有“仰手接飞猱”,与此句式相同。
    鸢(yuān冤):鹞子。
    众工:许多善射者。工,巧。
    归我研:称道我的射艺高。妍,美善。
    平乐:宫观名,东汉时明帝所建,在洛阳西门外。
    斗十千:一斗酒价值万钱,极言其宴饮之豪奢。
    脍鲤:把鲤鱼做成肉丝。脍(kuài),切肉成丝。
    臇胎鰕:把胎做成肉羹。臇(juàn),动词,做成肉羹。胎,有籽的肥。
    寒鳖:酱腌甲鱼。
    炙熊蹯(fán凡):烤熊掌。
    鸣、啸,都指招呼。
    俦、匹、侣:都是同类同伴的意思。
    竟:终。
    连翩:动作轻捷的样子。
    鞠壤:鞠和壤。古代两种游戏用具。击壤是一种古老的游戏,用两个一头大一头小的木块,把一块放在几十步外,持另一块投击,击中者为胜。
    巧捷万端:灵巧变化层出不穷。
    光景:日光。
    攀:挽留。
    云散:如云之散,言众少年宴罢散归。以上四句是说,转眼白日西沉,时光无法拦阻,今晚只好各自回家了,但是大家约好了明天一早还来这样游玩。极言其空虚无聊之情状。

    参考资料: 1、《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
  •   《名都篇》属于乐府《杂曲歌·齐瑟行》歌辞,无古辞。诗写京洛少年斗鸡走马、射猎游戏、饮宴无度的生活。关于此诗的写作年代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以为这是曹植早期的作品,是建安年间他看到洛阳贵游子弟耽于逸乐的生活而作,其中甚至有他本人生活的影子。一以为从此诗所写的洛阳少年奢靡豪华的生活来看,不宜出现于建安或黄初年间,因洛阳在汉末经董卓之乱后,破败零落,贵族子弟不可能有如此骄奢淫逸的生活,故此诗宜系于太和年间曹植入京时所作,即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中。考曹植于公元211年(建安十六年)所作的《送应氏》中说:“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可见其时的洛阳确实破落不堪,故从后一种说法。

      至于此诗的主旨,历来也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说以为“刺时人骑射之射妙,游骋之乐,而无爱国之心”(《文选》六臣注引张铣语),即以讽谕为主,意在指责京洛少年的生活奢靡而不思报效国家。一说以为“子建自负其才,思树勋业,而为文帝所忌,抑郁不得伸,故感愤赋此”(《古诗赏析》引唐汝谔语),即以少年自况,由此表示心迹。然笔者以为此诗若定于后期所作,则其时曹植已不是裘马轻狂的少年,而其心境也抑郁不欢,故绝无可能以翩翩少年自况;而且从此诗的字里行间来看,诗人对这些贵游子弟实不无微辞,故在介绍此诗时还是取张铣的说法。当然,有人在此诗中看到了曹植本人早年生活的影子,正说明诗人对这种游乐宴饮的熟悉,而且其描绘的手段也是逼真而传神的。如果借一句前人评论汉赋的话来说,便是“劝百而讽一”,虽然诗人的意图在于讥刺和暴露,而给人的印象却似乎在赞美和颂扬。

      全诗主要的篇幅都在写京洛少年的游戏与饮宴。开头二句以邯郸、临淄等著名都市的艳丽女乐来陪衬京都洛阳骄奢的游侠少年,以“妖女’引出“少年”,起调即著色浓艳。随后转入对少年形貌的描写,他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所穿的衣服华丽鲜艳,在装束上已可见少年的富有而放达。接下去便写他的活动:在城东郊外斗鸡,在长长的楸树夹道上跑马。斗鸡是汉、魏时富家子弟普遍爱好的习俗,曹植本人就有《斗鸡》诗极言以斗鸡取乐,据说魏明帝太和年间曾在洛阳筑斗鸡台,这里所写大约也基于当时事实。“驰骋未能半”以下写少年的驰猎,先说他一箭射中两只奔兔,次说他仰天随手一箭又将迎面飞来的鹞鹰射落,再说观者的啧啧称赞,从而将其箭法的高超刻画殆尽。“归来宴平乐”以下则转入对他举行饮宴的描述。平乐观在洛阳西门外,少年在此大摆宴席,开怀畅饮,不惜酒价的昂贵,欲一醉方休。席上有切细的鲤鱼、虾子肉羹,还有酱渍的甲鱼和烧熊掌,呼唤高朋入座,摆开了长长的筵席,可见其穷奢极欲。“连翩”二句复写其宴会后的蹴踘与击壤之戏,表现出少年的动作敏捷奇巧,变化万端。游乐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沉,而时光已不可再挽留,大家这才如浮云一般散去,各自回到了城中的居处。诗写到这里本应结束了,欢乐已尽,人去筵散,然而诗人忽然笔锋一转,说到了明天,人们再重新回来寻欢作乐。

      这首诗可以说是一首叙事诗,诗中主要写了主人公京洛少年的行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身手矫健的英俊少年,骑射的本领十分高超,但只是用来打猎消遣,于国无补;他慷慨好施,穷极奢华,然未知节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虚掷,而无忧国忧民之心。然而,曹植对京洛少年的批评只是以很隐约含蓄的方法来表现的,通过尽态极妍的描绘逗露出来,如写他善射曰:“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又如写他宴会的丰盛:“脍鲤臇胎鰕,寒鳖炙熊蹯。”其描写未免过份夸张,而诗人正是在这种夸张中暴露了其中不合理的成份,过份的逞才与奢豪,自然会激起人的不满。虽然曹植在这里未著一字批评,然其中的褒贬曲曲可见。又如最后说一天的欢乐已尽,“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已隐寓时光虚度,青春一去不返的惋惜之意,然结句忽又说“清晨复来还”,言外的讽谕之意就更加清楚了。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中说:“白日”二句下,定当言寿命不常,少年俄为老丑,或欢乐难久,忧戚继之,方于作诗之意有合,今只曰‘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而已,万端感慨皆在言外。”说明了曹植此诗中的讽谕纯以含蓄的笔墨出之,不露痕迹而宛然可见。

      此诗虽然是一首叙事诗,然诗人的描写与叙事是经过极缜密的剪裁取舍的,诗并没有原原本本地记录京洛少年的家庭、社会地位与生活的每个侧面,而只是选了他一天之中的活动,这样便有利于将笔墨集中到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例的描写上去,能够简略分明、繁简适度地来展开描写。因而于这一天的活动中诗人抓住了少年的射猎与饮宴两件事,其他如斗鸡、跑马、蹴踘、击壤只是一句带过,表现了诗人剪裁上的匠心。他用了“驰骋未能半”至“众工归我妍”十句来刻画铺叙少年射猎的娴熟本领,写来绘声绘色,如耳闻目见,“馀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两句不仅描绘出他射艺的出神入化,而且一个傲然自得的少年形象已跃然纸上,“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又从侧面将其箭法的出群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正如古乐府《陌上桑》中写少女罗敷的美貌,通过旁观者的赞美与反应来写,而这里所不同的只是妙龄女郎换成了翩翩少年,其手法则同出一辙。总之此诗在谋篇布局、剪裁详略上颇有成功之处,故吴淇曾说:“寻常人作名都诗,必搜求名都一切事物,杂错以炫博。而子建只推出一少年,以例其余。于少年中,只出得两事,一日驰骋,一日饮宴。”可见前人已注意到了此诗写作上追求典型、详略分明的特点。

    参考资料: 1、《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
  •   从此诗所写的洛阳少年奢靡豪华的生活来看,不宜出现于建安或黄初年间,因洛阳在汉末经董卓之乱后,破败零落,贵族子弟不可能有如此骄奢淫逸的生活,故此诗宜系于太和年间曹植进入洛阳时所作,即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中。

    参考资料: 1、《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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